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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内心的耶路撒冷

2000-08-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马寅卯 我有话说

1900年7月31日,年仅47岁的索洛维约夫在做完对犹太民族的祈祷后溘然长逝。这位“为人的道德、为个体和社会的最高理想而进行了无私和全方位斗争”的“俄罗斯宗教哲学之父”留给俄罗斯的文化遗产是无法用他短暂的生命来度量的。

作为一个哲学家、诗人、神秘主义者,生活在19世纪下半叶的索洛维约夫的一生并不轰轰烈烈。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相对寂寞的,既没有上半个世纪斯拉夫主义和西方派的通宵达旦的争论,也没有20世纪初思想家和诗人的群星璀璨。这是个“积极的活动和灿烂光明的希望一点也不被允许的时代”。俄国文化的研究者一般把19世纪80年代称作幻灭时代,它是“俄国19世纪所经历到的最惨淡的时代,是有教养的社会渴望政治的自由,而终于明白那渴望是无法救治而徒然地在空中鼓着翼翅的时代”。在文学界,冈察洛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共同营造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而梅列日科夫斯基和吉皮乌斯夫妇、巴尔芒、索洛古布、布留索夫、明斯基等人尚未崭露头角。在哲学界,霍米亚科夫、基列耶夫斯基、阿克萨科夫、萨马林等老一代斯拉夫主义者已先后作古,而西方主义的代表人恰达耶夫、斯坦凯维奇、赫尔岑、别林斯基等也早已风光不再。以车尔尼雪夫斯基、皮萨列夫等人所代表的民粹主义运动和虚无主义潮流虽在六七十年代一度成为最引人注目的社会现象,但后来逐渐走到穷途末路。与索洛维约夫同时代的值得注意的重量级人物大概只有费奥德罗夫,这位带有某种传奇色彩的人物早索洛维约夫25年而生,晚7年而死,尽管他曾经给索洛维约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等产生过不小的影响,但他的思想至今仍鲜为人知。

关心趣闻轶事的人可以从索洛维约夫那里得到很大的满足。与许多大哲学家一样,这位哲学家终身未娶,但是他写出了《爱的意义》,当有人问他是否恋爱过时,他说:“认真的,只有一次,一般的,有27次。”他的《神人类讲座》曾吸引了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参加。他乐于把衣服和钱财捐给穷人,尽管他自己常常落得身无分文。他对动物和鸟类也充满了爱。甚至他的非常独特的笑也成了许多同时代人回忆的内容:一些描述把它看作是哲学家孩子般天真和对生活欣赏和接受的象征。另一方面,瓦西里·罗扎诺夫把他的笑声描述为“癫狂的”和“魔鬼似的”———一种在绝望的边缘背叛了一个人的“歇斯底里的”笑声。索洛维约夫一生居无定所,过着一种近乎流浪的生活。他的生活极端无序,总是来去匆匆,神色疲惫。他到处寻找地上的耶路撒冷,敬仰和朝拜一切圣地。

索洛维约夫的学说涉及到知识论、存在论、普遍过程理论、伦理学、历史哲学、神权政治等各个领域。他企图建立一个包罗万象的体系,这个任务虽然并没有完全完成,但是通过他的努力已经向世界证明了俄罗斯有不同于文学和随笔的哲学,证明了俄罗斯哲学有创造自己独特体系的能力。由此,索洛维约夫不仅被尊为俄罗斯宗教哲学之父,而且被誉为俄罗斯第一个体系哲学家。从他开始,俄罗斯哲学结束了仅仅通过散文、随笔、札记、书信、辩论、演讲表达自己的时代。他超越了西方主义和斯拉夫主义的争论,吸纳了双方的合理成分,综合了前辈和同时代人、俄罗斯民族的东西与西方先进的文化成果,把俄罗斯哲学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尽管一般不把索洛维约夫列入白银时代,但是整个白银时代俄罗斯文化的辉煌是与他的名字分不开的,他孕育和推动了俄罗斯象征主义文学的兴起和宗教哲学的繁荣,索洛维约夫无疑是俄罗斯思想史上无法绕过的人物,没有索洛维约夫及其后来的许多宗教哲学的代表人物,俄罗斯哲学史会是多么的苍白。

索洛维约夫哲学的一个核心任务是“为我们教父的信仰辩护”,“把它提高到一个理性意识的新阶段”。索洛维约夫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思想家,但是与阿奎那不同,他不是在强调宗教和哲学的差别,而是着重于对宗教的理性思考,他的思想超越了民族的和基督教教会的狭隘和偏见。作为一个宗教哲学家,索洛维约夫并不认为宗教仅仅是生活的一个部门,更不是对生活的基本要素的可有可无的补充,而是涵盖了整个生活。他不只是以宗教的视角观察现实,而且企图以基督教来实现人类新生的目的。

索洛维约夫的哲学处处表现出综合的意向,他认为西方人的思想生活已经历了一个破碎的过程,不仅科学、哲学和宗教成了分离的领域而且它们被看成是相互反对的。在哲学内部,伦理学被视作与形而上学或关于实然的知识没有内在的联系。而人在艺术中所表现出来的的创造活动被看作是与对真、善的追求没有真实的关系。总之,作为存在的不同方面的真、善、美的统一已经不复存在了。索洛维约夫毕生孜孜以求的就是重新实现这种统一,当然他心目中的统一不仅是真善美的统一,而且包括哲学和宗教的统一、知识和信仰的统一、东正教和天主教的统一、神和人的统一、教会和国家的统一、甚至死人和活人的统一。因而他的哲学也被称为万物统一哲学。何为万物统一,简单地说,就是指作为形而上学理解对象的实在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这个统一体是多样性的统一,这种多样性既包括内在的,即神的生活,也包括外在的,即实际的个人的创造。个人的出现可以被看作是原初的统一性的丧失,亦即谢林所谓的堕落。万物统一哲学的任务就在于恢复这种统一。

索洛维约夫的宗教哲学与他的后继者如别尔嘉耶夫、舍斯托夫等有很大的不同,似乎后者更为强调个体和信仰,而索洛维约夫则偏重整体和理性。甚至有人指责他的万物统一哲学为极权主义开辟了道路,索洛维约夫当然无须为此负责。实际上,他对个体尊严的绝对性的强调是毫不含糊的:“每个人都是一种道德生物,或拥有不以自己的社会有益性为转移的绝对尊严,绝对生存权,以及发展自己积极力量的权利的个人。”“每个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特殊的和不可替代的,也就是说应成为目的本身,而不仅仅是手段或工具——个人的这项权利就其实质来说是绝对的。”

索洛维约夫的哲学当然存在许多不足之处,但这并不是抹煞他的理由,正如俄罗斯哲学家洛斯基所说:“惟有索洛维约夫才是地道俄罗斯哲学体系的创造者,并为俄罗斯宗教和哲学思想的整个学派奠定了基础,这些思想迄今仍在活着和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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